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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豆 周处除三害 论孟郊诗歌的躯壳书写

麻豆 周处除三害 论孟郊诗歌的躯壳书写

在靠近疾病、死一火的胁迫时,东谈主最容易流露出我方的真情实感,对自身的躯壳情状也会赐与更多的平和,从而激发出全新的东谈主生感悟。孟郊即是一位高度爱好自我躯壳的诗东谈主,他的诗歌创作别开路子,不管是诗歌题材、内容,如故谈话、作风都有真切的调动,躯壳书写则是他竣事艺术调动的伏击错乱口之一。天然,卢照邻、杜甫等诗东谈主已在躯壳书写方面作念了一定的探索,但从以躯壳书写多量入诗,且对诗歌谈话和艺术秉性产生了伏击影响的角度而言,孟郊无疑是主要的前驱者之一。就笔者所见麻豆 周处除三害,相关孟郊诗歌躯壳书写的商酌,不仅已有用果较少,①而且学术界于今尚未赐与应有的爱好。因此,系统探讨孟郊诗歌中的躯壳书写,有助于深化孟郊商酌和鼓吹医疗体裁商酌。本文中的躯壳书写,是指诗歌中与躯壳相关的艺术施展,既包括自我躯壳嗅觉及由此激发的情愫体验,也包括以躯壳为喻的抒怀写物。

① 就笔者所见,目前专论孟郊诗歌躯壳书写的论文只须一篇,即徐永东《论孟郊诗歌的躯壳书写》(《宜春学院学报》2019年第1期)。该文在把“躯壳书写”界说为“是以描写躯壳的生理器官过甚体验为中心,辅之以躯壳态度关照(笔者按:“关照”似应为“不雅照”)外皮对象的创作面目”的前提下,要点筹商了孟郊诗歌躯壳书写的两种面目。一是“身与物的互动”,论及“躯壳的对象化”“对象的躯壳化”;二是“身与感的贴合”,谈到了肆虐感、苍老感、难受感。由于篇幅短,敷陈相对简短。此外,诸如孟郊诗躯壳书写的心思施展、对诗歌调动的独到真义及在诗歌史上的影响等均未论及。还有部分论文对孟郊诗歌躯壳书写略有波及,如罗时进、童岳敏《冷天中高耸瘦骨的孤鹤——论孟郊诗骨寒神清的审好意思取向》(《苏州铁谈师范学院学报》2002年第1期),在第一部分筹商第二个问题,即“调苦声寒”时指出,孟郊“在不少诗篇里澄莹地描写了个东谈主的病态,施展了我方在贫病折磨中的种种感受,刻画了一个久病胡闹者的形象”,并有简要分析;蒋寅《孟郊创作的诗歌史真义》(《华南师范大学学报》2005年第2期)在第三部分“主不雅化的艺术施展”中指出,“他(笔者按:指孟郊)对贫病的描写继承了一个新的角度, 即由心思层面转向生理层面。······他写苍老不是像前东谈主那样防御于鹤发、苍颜, 或用苍老、迟暮这些想法化的字眼, 而是径直描写肢体和骨骼的生理嗅觉”。并消除具体诗作有所筹商。在这些著作中,“躯壳书写”主如果做事于各自的筹商要点,故都未作念深入致密的伸开。

一、由自我到外物的躯壳不雅照

孟郊诗中时常出现发、泪、肠、骨等躯壳意象,体现出孟郊对自身致密的不雅察。他还塑造了苍老多病的自我形象,充分施展了内心的愁苦与凄伤,但孟郊的眼神并未停留于此,他还借躯壳来不雅照外物,赋予外物以东谈主的花式与性格,从而完成了对外物的“躯壳化”施展。

孟郊对我方的躯壳进行了致密的不雅察和了解,况且不护讳将躯壳算作诗歌描摹的客不雅对象。在孟郊的诗歌中,诸如泪、发、肠等躯壳意象往往与一些修饰性的词语共同出现,施展诗东谈主的躯壳或情愫情状。不同的修托辞还会施展出不同的情愫秉性。如“挥泪双澎湃”②(《哭刘言史》)用动词“洒”施展了诗东谈主的哀痛之深,[1](P478)“独泪起残夜”(《自商行谒复州卢使君虔》)用形容词“独”施展诗东谈主的孤苦,“听乐离别中,声声入幽肠。晓泪滴楚瑟,夜魂绕吴乡。几回羁旅情,梦觉残烛光。”(《长安羁旅》)写“楚瑟”之声“入幽肠”,催化羁旅之愁,诗东谈主从“夜”到“晓”,梦回数次,泪流不啻。孟郊诗歌中的“发”意象出现的次数也许多,一般被用来施展诗东谈主壮志未酬的失落以及对亲一又的深远情愫。如“一别一趟老,志士鹤发早”(《怨别》)施展离别的忧伤以及自身年迈的灾难,“初识漆鬓发,争为新著作”(《吊卢殷十首》其七)、“白首忽然至,盛年如偷将”(《吊卢殷十首》其七)写与卢殷通晓之时两东谈主鬓发都还黯澹,偶合盛年,此后仿佛忽然之间头发就变白了,诗东谈主已老去,卢殷更是依然死一火,酿成了真切的今昔对比,表达了对友东谈主的吊唁和对时候荏苒的恍然。孟郊笔下“肠”意象的内涵也很丰富。如“辞别三断肠”(《汴州离乱后忆韩愈、李翱》)、“离肠绕师足”(《送淡公十二首》其九)表达了诗东谈主对友东谈主的深远念念念;“食荠肠亦苦,强歌声无欢。外出即有碍,谁谓宇宙宽?”(《赠别崔纯亮》),通过描写进食后肠谈的感受,来表达诗东谈主内心的愁苦。荠菜鲜好意思厚味,歌声令东谈主痛快,但带给诗东谈主的却是“苦”和“无欢”。之是以出现这么反常的体验,是因为宇宙虽宽,我方却“外出即有碍”。这其实是诗东谈主落选后深千里的灾难和对天谈不公的质问。《上达奚舍东谈主》曰:“贫士在重坎,食梅有酸肠。万俗王人走圆,一身犹学方。”以“肠酸”的生理感受,写出了诗东谈主身处东谈主王人圆滑、我独方正之窘境的独到情愫体验。另外,孟郊诗歌中还有“耳”“骨”“齿”等意象,均体现出孟郊对自身躯壳的平和。

② 本文所引孟郊诗,除另有标注者外,均出自华忱之、喻学才:《孟郊诗集校注》,东谈主民体裁出书社2015年版。为免繁琐,以下援用只列篇名,不再逐个标注出处。

从孟郊诗歌的躯壳书写内容来看,他并不是在突兀、生硬地描写我方的躯壳,而是将自身的躯壳情状与所要表达的情愫奥秘地消除在全部,化无形为有形,奋勉使情愫通过翰墨呈目前读者目下,让东谈主仁至义尽。

疾病和衰总是孟郊躯壳书写的伏击组成部分,它使孟郊对自我躯壳的感受愈加敏锐,也使孟郊诗歌的内容愈加各样化。孟郊诗也有径直阐发我方患病的,如“病狂不行周”(《游枋口二首》其一)、“衰瘵婴残身”(《与王二十一员外涯游昭成寺》)、“心计病无悰”(《凭周况先辈于朝贤乞茶》)、“老病但自悲”(《上昭成阁不得于从姪僧悟空院叹嗟》),但更多的是对因疾病而引起的生理响应的具体描摹,如《秋怀十五首(其二)》中写到“席上印病文,肠中转愁盘”,诗东谈主的床席上都印上了病纹,阐发因病卧床时候较长,而“肠中”一句则将诗东谈主难以排解的生理不适与精神愁苦奥秘地加以具象化;“疑怀无所凭,虚听多无端”(《秋怀十五首》其二)、“鬼神满衰听,恍愡难自分”(《秋怀十五首》其五)则从听觉的角度写诗东谈主因病而精神朦胧,出现幻觉,表达出诗东谈主的胡闹与灾难。孟郊描写自身患病情况时侧重于展现自身的生理响应,十分致密具体,这在前东谈主诗中还未几见。

塑造多病放心的自我形象,亦然孟郊诗歌躯壳书写的一大伏击秉性。孟郊通常在诗中提到“老”字,直言我方的苍老。

瘦郭有志气,相哀老龙钟。(《劝善吟醉会中赠郭行余》)

无子抄翰墨,老吟多回荡。(《老恨》)

日短觉易老,夜长知至寒。(《商州客舍》)

老力安可夸,秋海萍一根。(《上昭成阁不得于从姪僧悟空院叹嗟》)

幽苦日日甚,老力步步微。(《秋怀十五首》其十一)

“老”在孟郊笔下也不单是是“老龙钟”“老吟回荡”“觉易老”的名义嗅觉,而是与自身气力消除在全部。如“秋海”句,含义就极为丰富。“萍”本一年生水草,浮生于水中,无自主之力。“秋”字标明此水草已枯萎,且是孤零零的“一根”,却又跻身于“海”中。短短五字,借海浪彭湃、声威磅礴的大海与枯“萍”间的雄伟反差,将诗东谈主之“老力”升沉为可见的动态画面,形象地呈现出来。

发白、目眩等苍老的生理欢乐在孟郊诗中也有所体现,如“愁与发相形,一愁白数茎”(《自叹》),以“愁”与“发”、“一”与“数”的对比,写出倏地的因果变化。借发白之神速,来杰出愁绪之艰巨。“孤叟何所归,昼眼如薄暮”(《上昭成阁不得于从姪僧悟空院叹嗟》)则特意将昏花老眼称为“昼眼”,却又以“薄暮”为喻。在“昼”与“昏”的反差中,凸显了“昼眼”的昏花进程,写出了诗东谈主几近失明、孤老无依和暮年凄惨的悲哀。

诗东谈主还通过今昔对比来展现自身的苍老,如“少年一日程,衰叟旬日奔”(《出东门》)、“新秀日与辉,苍老日与愁”(《冬日》),将少年与老年进行对比,愈加杰出当下的老弱。另外,诗东谈主常用“残朽”“败力”“衰步”“残悴”等词形容自身,施展出迟暮之感。与前东谈主不同的是,孟郊和会过描写自身具体的生理嗅觉来施展苍老。如《秋怀十五首》其十三:“霜气入病骨,老东谈主身生冰。衰毛暗相刺,冷痛不行胜。”写诗东谈主因年迈而愈加不胜凉爽的苦况,让本来无形的“霜气”落到实处,变成附着在东谈主身上的“冰”,杰出了老弱的病体对于凉爽的敏锐感受。后两句又以“衰毛”相刺的“冷痛”感,来进一步杰出“霜气入病骨”的体验。作家还用“入”“生”“刺”等动词,不仅呈现出病体感受的细节、历程和甘休,也将他我方的躯壳嗅觉化为访佛视频的可见动态形象。其谈话表达的细腻和对主不雅嗅觉的捕捉力、把控力,均给读者留住了极为深刻的印象。不错看出,“老”在孟郊诗中不再是一个抵赖的想法,而是一个可诉诸多种嗅觉的真切生动的形象。

在平和自身的同期,孟郊也借躯壳来不雅照天然事物。他还常将天然景物与“齿”“牙”“肠”“涎”等与消化系统密切关系的意象消除起来,字里行间充斥着撕扯感与烧毁感。

冰齿相磨啮,风音酸铎铃。(《寒溪九首》其四)

石齿嚼百泉,古风号千琴。(《峡哀十首》其六)

老肠未曾饱,古齿崭岩嗔。(《峡哀十首》其四)

峡晖不停午,峡险多饥涎。(《峡哀十首》其三)

孟郊用“冰齿”“石齿”等意象赋予天然景物生命力,并用“磨啮”“嚼”等词语化静为动,使本来等闲的景物立显生动。孟郊诗中的山和水是磋商的,他笔下的山水是饥饿的,还流着涎水,似是食东谈主的怪物。他奥秘地将形容东谈主类进食的动词套用到山水景物上,如“呀彼无底吮”(《峡哀十首》其一)形容峡波张口吮吸,只须东谈主身陷泥沙,就会际遇无意之灾;“渴罪呀然浔”(《峡哀十首》其六)将谗东谈主比方成急于犯警的峡虬,在江边张口吃东谈主;“饿咽潺湲号”(《峡哀十首》其七)形容水流流动,像是因饥饿而不住吞咽,赋予了山水景物磋商的性格,营造出一种恐怖的氛围。山水景物一直是文东谈主诗人心中的净土,他们笔下的山水或娟秀,或壮丽,形象大都是正面的,而孟郊对山水的描写却取象险怪、奇特,处处高傲着恐怖气味。

孟郊对自我躯壳进行了致密不雅照,在躯壳意象前冠以不同的修饰性词语以表达不同的情愫,并通过径直叙述自身患病情况以及具体描写疾病引起的躯壳响应,向读者展示了自身多病的状态;通过直言自身的放心和老病,将诗东谈主目前的躯壳状态与曩昔进行对比,塑造了苍老多病的个体形象。不错看出,孟郊拓展了施展老、病的面目,为诗歌创作提供了新的发展地方。他还将山水景物比作躯壳来加以铺叙渲染,从而颠覆了山水景物的传统形象。总之,孟郊既不雅照自身,又容身自我躯壳不雅察外物,赋予了外物东谈主的生理特征,从而为山水之好意思的摹写开采了新的施展之路。

二、失落与放心交汇的诗情

孟郊的一世都不如意,宦途的落魄和亲一又的离世给他带来了雄伟打击。算作一个体弱多病的诗东谈主,孟郊在靠近生计的迂回时,多将对自我躯壳情状的不雅照与深千里的情愫表达如胶如漆。因而对衰疾和死一火的忧惧,往往与壮志未酬的烦恼、伤别悼一火的懦弱交汇在全部,组成孟郊诗歌情愫的主色调。

其一,“徒怀青云价”的烦恼。孟郊生于天宝十载(751年),“安史之乱”爆发时,他才四岁。在他成年时,朝廷政事胡闹,藩镇割据,遗民涂炭,大唐帝国已日显放心之势,而他我方在宦途上又备尝落魄。因此,强烈的世谈乱离感和东谈主生失落感,往往见于诗中。如其《乱离》云:“宇宙无义剑,华夏多疮痍。哀哀陆医生,廉明神反欺。”贞元十五年(799年),陆长源因欲以严厉的程序整顿队列而引出师变被杀,这首诗即诗东谈主为哀陆长源所作。华忱之把“无义剑”讲解为孟子所谓的“无义战”,藩镇作乱是不恰当“义”的,但那时的社会动乱依然扩张成势,祸害频生。诗东谈主以为在这种情况下陆长源的举动是廉明的,却招致祸患,因而令东谈主倍感哀伤。诗东谈主用“疮痍”来形容构兵后社会的残缺与庶民的困苦,形象地施展出那时国度的病态。又如《杀气不在边》云:“况余隔晨昏,去家成阻修。忽然两鬓雪,固是一日愁。”作此诗时,诗东谈主正旅居河南。因为那时藩镇作乱,回家的谈路停止重重,诗东谈主无法抚育亲长,只一天的功夫,就愁得两鬓斑白。透过诗东谈主敌人发变化的描写,咱们不错看到步地的病笃和个体在动乱社会中的悲苦。孟郊早期对我方的出息大约也诟谇常有信心的。华忱之《孟郊年谱》贞元七年(791年)纪录:“秋,东野于湖州举乡贡进士,旋往长安应进士试。”[1](P520)他怀着激动的豪情到长安应进士试,甘休竟两次落选,在长安受尽冷眼。诗东谈主敏锐地感受到来自尊门贵族的排挤。《旧唐书》卷一六四《王播传附王起传》纪录: “先是,贡举猥滥,势门弟子,交相社交,寒门俊造,十弃六七。”[2](P4278)那时的科举训导如故在豪门贵族的操控之下,基层寒士想要入仕十分艰苦。而孟郊又是一个“拙于滋事,一贫刺骨。裘褐悬结,未曾俯眉为同情之色”的东谈主,[3](P101)是以更难融入官场。贞元七、八年间(791—792年)初至长安应进士试时,孟郊曾作《灞上浮薄行》讥讽贵家子弟,在诗中他提到“此中生鹤发,疾走亦未歇”,施展了我方的奔走劳累。他在初试落选自长安赴徐州前,写有“懒磨旧铜镜,畏见新鹤发”(《答韩愈李不雅别因献张徐州》)、“旬日一剪发,每梳飞旅尘”(《长安羁旅行》)。不错看出,这些诗中不仅有劣等的失落之情,更有对我方芳华不再的畏缩。诗中反复提到的鹤发意象,体现出诗东谈主年华老去、功业无成的担忧。贞元九年(793年)再劣等后,孟郊作有“晓月难为光,愁东谈主难为肠”(《落选》)、“两度长安陌,空将泪见花”(《再劣等》),颇有凉了半截之感。贞元十二年(796年),孟郊四十六岁时,终于进士选取,但直到他五十岁,才作念了溧阳县尉这么一个小官。《新唐书》本传曰:

县有投金濑、平陵城,林薄蒙翳,下有积水。郊闲往坐水旁,裴回赋诗,而曹务多废。令白府,以假尉代之,分其半奉。[4](P5265)

对公事并抗拒和,连俸禄都被分走一半,可见他并不如意。自我期待与践诺之间的雄伟落差,使诗东谈主的失落感也更为强烈,他在诗作中也多有抑郁抗拒之语。贞元十六年至十九年间(800—803年)任溧阳县尉时,孟郊曾作“秋风吹鹤发,微宦自萧索”(《送青阳上东谈主游越》)、“星星满衰鬓,耿耿入秋怀”(《溧阳秋霁》)等诗,表达自我悲怀。元和年间(806—814年),孟郊居洛阳,曾说“徒怀青云价,忽至鹤发年”(《送魏端公入朝》),送卢汀自洛赴长安朝谒时又说“一世空吟诗,不觉成白头”(《送卢郎中汀》)。这时的诗东谈主已历经宦途落魄,躯壳的苍老多病使他竣事抱负的可能愈加茫乎,因此诗句愈显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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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郊诗歌的躯壳书写赋存着深有情愫。孟郊在未踏入官场时就通过躯壳书写表达对社会践诺的担忧。在遭受了宦途不顺的打击后,践诺又进一步促使他对我方的躯壳进行深入平和。在这种情况下,孟郊的个东谈主遭际与其自身躯壳情状相互作用,使他在表达情愫时往往将宦途的崎岖抗拒与年华已逝的缺憾糅合在全部,这种表达面目大大丰富了诗歌的情愫内涵。

其二,“存一火逐日中”的懦弱。诗东谈主的躯壳睹始知终,表目前诗歌中,既有生理放心的直陈,又高傲出心思上对死一火的懦弱。这种懦弱是很径直的,如“况我有金兰,忽尔为胡越。争得明镜中,久长无鹤发”。(《春夜忆萧子真》)写我方的一又友因在迢遥而不得再会,通过磋商如何能在照镜子的时候看不到我方的鹤发,写出了诗东谈主对一又友的深远念念念和对苍老的苦衷。诗东谈主用“褭褭一线命”(《秋怀十五首》其五)、“交易与我微”(《秋怀十五首》其四)、“苍老无气力”(《忆江南弟》)来形容我方,以致说“来岁若不来,我作黄蒿翁”(《送淡公十二首》其一),充满了对年迈体衰、即勉强木的无力感。“常恐暂下床,至门不复归”(《秋怀十五首》其十一)更是径直点明了诗东谈主的懦弱。在躯壳逐渐苍老的情况下,诗东谈主在心思上对死一火的懦弱就愈加真切。用“暂下床”和“至门”体现了时候之短,距离之近,施展了诗东谈主“存一火逐日中”(《秋怀十五首》其十一)的躯壳情状和他的惊险与迫不得已。

孟郊还有一些吊唁诗、送别诗,因躯壳书写而有了更深的意蕴。孟郊晚年接连失去了三个孩子,韩愈因此作有《孟东野失子》一诗,其引言曰:“东野连产三子,不数日辄失之。几老,念无后以悲。”[5](P457)记叙了孟郊失子的哀痛。韩愈在诗中质问天命为怎样此不公,并举“好子”未报父母恩德,“恶子”反害父母的例子,对孟郊进行安危与开解。孟郊在《杏殇》诗中也说“失芳蝶既狂,失子老亦孱”“病叟无子孙,寂寞犹束柴”,将失去孩子的老东谈主比作离开了鲜花的蝴蝶和孤零零的柴火,用生动的比方形象地施展了诗东谈主的深哀与孤苦。孟郊在洛时间,一些好友先后死一火,孟郊在为他们创作的吊唁诗中,亦有与躯壳相关的描写,如“谁言老泪短,泪短沾衣巾”(《吊房十五次卿少府》)、“少年哭酒时,鹤发亦以侵”(《吊卢殷十首》其八)、“诗东谈主业孤峭,饿死良已多”(《哭刘言史》)等,这些诗歌不仅施展了对亲一又的吊唁,“病叟”“老泪”“短泪”“白首”还形色了诗东谈主我方的放心。不错看出,孟郊诗中蕴含的情愫,不仅是针对他东谈主而发,更是因此而产生了自伤身世的悲凉。亲一又的逝去,让诗东谈主愈加意志到生命的脆弱,也不得不直面苍老乃至死一火的事实。

孟郊的一些送别诗也因加入了躯壳书写,而施展了对生命的独到体验。如“前日远辞别,昨日生鹤发”(《独愁》)写刚刚分离就生出鹤发,体现出分离给诗东谈主带来的愁痛之艰巨,以夸张的手法杰出了苍老的速率。又如“徬徨相念念心,老泪相澎湃”(《送淡公十二首》其七)、“老东谈主独自归,苦泪满眼黑”(《留弟郢不得送之江南》)则用“老泪”“苦泪”“老东谈主”来杰出了自身的伤感和老迈。离别本人即是令东谈主灾难的事情,孟郊却从目下的离别,料想了别后的相念念和孤苦。送别代表着时候的荏苒和空间的调换,而诗东谈主自身的苍老多病则使区别之后的情况变得愈加不行控。在这种情况下,诗东谈编缉下的送别就不单是蕴含着不舍的离情,更体现出诗东谈主敏锐的生命意志。

孟郊在摹写自我躯壳情状的同期,施展出对死一火的懦弱。在一些送别诗与悼一火诗中,也自愿或不自愿地在伤悼与伤别之情的表达中,加入了我方的躯壳情状,写东谈主其实即是在写己。对于孟郊来说,亲一又的逝去和自身苍老这种灾难的生命体验,加深了他对东谈主生和生命的念念考。

三、求新求奇与冷硬劲峭

盛唐诗歌是中国诗歌史的岑岭,中唐诗东谈主要想有所错乱,就必须别有肺肠,从前东谈主所刻薄以致不屑涉猎的规模进行探索。韩孟诗派向奇险一齐发展,完成了这种错乱,创作出具有刺激性好意思感的诗歌,在中唐诗坛自出一家。孟郊是韩孟诗派的中枢东谈主物,对大历诗风的不悦以及对诗歌艺术的求新,使他在追求冷峻、奇险方面倾注了雄伟的心血,正如韩愈所说的“东野动惊俗,天葩吐奇芬”。[5](P306)孟郊诗的躯壳书写,利用独具特征的意象、充满巧念念的比方、夸张等手法及经心训导的谈话,赋予了诗歌独到的艺术魔力。其中,求新求奇与冷硬劲峭是最杰出的两大秉性。

其一,求新求奇。在孟郊之前,一些诗东谈主也不乏躯壳书写的尝试,但其意象选取基本上局限于发、泪、肠等常见意象。如“寄身且喜沧洲近,顾影无如鹤发何”(钱起《江州重别薛六柳八二员外》)、[6](P46)“因将自悲泪,一洒辞别间”(司空曙《送王闰》)、[6](P261)“此夜断肠东谈主不见, 起行残日影徬徨”(顾况《听角念念归》)等,[6](P507)这些诗东谈主对躯壳的描写并未脱离传统的审好意思不雅念,提到躯壳意象时也往往只是一笔带过,很少破耗心念念进行具体描写,因而显得闲居无奇。孟郊诗的躯壳书写则求新求奇,遴荐出类拔萃的意象,利用多种手法来伸开。

孟郊不仅遴选发、泪等常见的躯壳意象,对前东谈主根底不会用来入诗的丑陋意象,也仗义合手言。如疮痍,是其他诗东谈主并不肯意拿起的,然而孟郊却大大方方地将它写进诗里:

语中失步骤,身外生疮痍。(《秋怀十五首》其十一)

瘦僧卧冰凌,嘲咏含金痍。金痍非战痕,峭病方在兹。(《戏赠无本二首》其一)

前一首写我方言语有失检点,因而招来祸害,是以“疮痍”喻祸患。后一首则借用《后汉书·班超传》“每有攻战,辄为先登,身被金痍,不避死一火”的典故,[7](P349)用攻战比方贾岛嘲咏,显得直白血腥。有些描写以致更为夸张,如“日中视余疮,暗锁闻绳蝇”(《秋怀十五首》其十三),写诗东谈主躯壳上的疮稳定出难闻的滋味,以致招来了苍蝇。另外,“老泣无涕洟,秋露为滴沥”(《秋怀十五首》其一)写诗东谈主苍老,眼泪和鼻液都已在曩昔的岁月里流尽了,杰出了诗东谈主的枯槁;又将秋露比作“涕洟”,施展了环境的清冷和诗东谈主的孤苦。“溪老哭甚寒,涕泗冰珊珊”(《寒溪九首》其八)写我方的眼泪和鼻涕像冰一样,杰出了“寒”的特色。“贤东谈主洁肠胃,寒日空澄凝”(《吊元鲁山十首》其五)写出了肠胃中液体寒凝的状态,这亦然一般东谈主不会写在诗中的。这些丑陋或病态的意象都是孟郊沉闷深奥豪情的写真,给东谈主不端新奇之感,体现出孟郊求新求奇的艺术追求。

孟郊还善于利用多种修辞手法施展躯壳苦痛。传统的比方是以两种相似的事物作比,但孟郊却时常用两个看起来似乎毫无关系的事物进行比方,使东谈主感到新奇。“老骨惧秋月,秋月刀剑稜”(《秋怀十五首》其六),以“刀剑稜”比方“秋月”,绝对推翻了月亮在以往诗歌中的温润形象,把蟾光比作刀剑,更显“老骨”的胡闹。《出东门》中的“谈路如抽蚕,清翠羁肠繁”,将谈路比作被抽拉的蚕丝,再由蚕丝的清翠绵长、条理茁壮梦料想我方的羁旅痛心,遐想相称奇特,号称是连环式比方,是以躯壳作比拟为特殊的例证之一。诗东谈主对客不雅事物有着敏锐的不雅察和奇异的感受,因此写出的比方也与传统不同。

孟郊十分擅长夸张的手法。如“分泪洒白天,离肠绕青岑”(《汝坟蒙从弟楚材见赠,时郊将入秦,楚材适楚》),离别的痛心都能绕着青山了,极言愁念念之长;“声翻太白云,泪洗蓝田峰”(《远愁曲》)、“泪下无尺寸,纷繁天雨丝”(《乱离》)用夸张的手法写出了泪水之多;“斗蚁甚微弱,病闻亦清泠”(《老恨》),写诗东谈主病中连蚂蚁争斗的声息都能听见,杰出了四周的放心、诗东谈主的孤苦和病情的朦胧。诗东谈主还善于通过丰富的梦想竣事通感。《秋怀十五首》中的“听涩讵逐风”(《秋怀十五首》其十),是听觉与味觉的互通,“商气洗声瘦”(《秋怀十五首》其十二)则是听觉与视觉的互通,都施展了诗东谈主躯壳的放心和内心的凄惨。

生动哄骗动词,给东谈主特殊的感官刺激,亦然孟郊诗歌躯壳书写的秉性之一。孟郊用“烧”字来杰出生体的不适与内心的畏缩,如“病深理方晤,悔诚意自烧”(《寿安西渡奉别郑相公二首》其二)、“言之烧东谈主心,事去不行招”(《送李翱习之》);用“煎”字施展我方的煎熬,如“哭弦多煎声,恨涕多余摧”(《吊卢殷十首》其三)、“逐客调谢肠,到此汤火煎”(《峡哀十首》其三);用“攒”字形容集结,如“无须用雄威,见者毛发攒”(《严河南》)、“瘦攒如斯枯,壮落随西曛”(《秋怀十五首》其五)。另外,“噎塞舂咽喉,蜂蝶事光芒”(《嵩少》)用“塞”“舂”字施展噎的嗅觉,也具有很强的施展力。

孟郊之前的诗东谈主遴选的躯壳意象比拟常见,孟郊求新求奇,将疮痍等丑陋意象入诗,使诗歌内容愈加丰富,并奥秘利用比方、夸张等多种手法完成躯壳书写,形象地向读者展示了诗东谈主生理和心思上的灾难。孟郊在进行躯壳书写时,还善于利用多种动词来展现我方的嗅觉和情愫,其用法时常出东谈主意象,使其背后蕴含的情愫更显深刻,从而为本来闲居无奇的躯壳书写注入了活力。

其二,冷硬劲峭。《升庵诗话》中载孙器之对孟郊的评价是“孟东野如埋泉断剑,卧壑寒松”,[8](P791)孟郊亦曾用“清峭养高闲”(《改悔》)、“小儒峭章句”(《与王二十一员外涯游枋口柳溪》)来评价我方的诗歌,可见孟郊诗在进行诗歌创作时对清冷峻峭的追求。表目前躯壳书写上,则是利用体感冷硬的意象与劲峭狠厉的谈话,酿成了冷硬劲峭的秉性。

在孟郊诗歌的躯壳书写中,最具有冷硬秉性的意象是“骨”。孟郊笔下的“骨”,大多在特定环境的烘托下,充满寒意,且十分刚硬。尤以《秋怀十五首》最为典型,如“孤骨夜难卧,吟虫相唧唧”(《秋怀十五首》其一),以“骨”代指自身,借“孤骨难卧”描写了一个受病痛折磨,孤苦无依、一夜难眠的老东谈主形象;“冷露滴梦破,峭风梳骨寒”(《秋怀十五首》其二),露珠的滴落就能把诗东谈主从梦中惊醒,杰出诗东谈主就寝质料之差。寒风吹过,就像梳齿在诗东谈主的骨头上梳过,可见环境的凉爽和诗东谈主病体的脆弱与明锐;“老骨坐亦惊,病力所尚微”(《秋怀十五首》其三)让东谈主感受到诗东谈主的惊险和因病对周围的事物失去兴趣的低垂情愫。“骨”的冷硬反衬出生命个体的衰微,呈现出诗东谈主的放心形象。这些诗都带有相称强烈的主不雅色调,将诗东谈主以及读者的感受都齐集到“骨”这一意象上,带来冷硬之感。

孟郊在进行躯壳书写时,追求谈话的劲峭。元和初韩愈作《荐士》向郑余庆保举孟郊,就陈赞他“横空盘硬语,妥帖力排奡”。[5](P355)唐诗重情韵,稳健妥洽之好意思。杜甫开采了瘦硬的谈路,而孟郊在这条谈路上连接探索,酿成了特色杰出的谈话作风。在孟郊的诗歌中,除了乐府诗的谈话比拟解析诱骗除外,大多数诗歌的谈话都旷云尔峭,在躯壳书写中这一秉性尤为真切。孟郊善于利用生理类动词给东谈主有劲之感,如“秋月吐白夜,冷风味清源” (《赠别殷山东谈主说易后归幽墅》),将东谈主的动作赋予秋月,化静为动,使画面更显生动;又如“有时吐向床,床笫不明听”(《老恨》),用“吐恨”施展出诗东谈主满腹感触无东谈主倾听,难寻知音的灾难。“帆影咽河口,车声聋关中”(《赠转运陆中丞》),上句写船肃清于视线之中,仿佛被河水吞食下咽,下句写车声震耳欲聋,动词的哄骗使诗歌充满了吞吃之感。“饿犬齚枯骨,自吃馋饥涎”(《偷诗》),用进食动作喻偷诗这种行动,十分新奇。

孟郊很可爱用梳、剸、瘦、刺、折、崩、裂等狠字、硬语,营造生硬的艺术感受。这些动词给东谈主一种强势入侵的鄙俚感。如“瘦坐形欲折,晚饥心将崩”(《秋怀十五首》其十三),用“折”“崩”杰出了诗东谈主的鸠形鹄面;“哀猿哭花死,子规裂客心”(《连州吟三章》其一)、“飞死走死形,雪裂纷心肝”(《寒溪九首》其八),用“裂”施展内心的伤痛;“朔雪寒断指,朔风劲裂冰”(《羽林行》),通过“断指”“裂冰”烘托天气的凉爽。诗东谈主通过这些给东谈主刚硬、激烈感受的动词,使诗歌的感染力和刺激性增强了。

“骨”这一冷硬的意象杰出了诗东谈主躯壳的脆弱和对环境的明锐,而孟郊诗歌的躯壳书写之是以充满了撕扯感与刺激感,离不开硬语、狠语的哄骗。这两者消除起来,使得孟郊诗歌的躯壳书写呈现出冷硬劲峭的秉性,也使得诗东谈主无形的灾难,赢得了“如在目前”的施展,给读者留住深刻的印象。

四、对诗歌发展的鼓吹与影响

孟郊在躯壳书写方面的艺术探索,在杜甫等前代诗东谈主创作的基础上,有诸多的拓展和错乱,不仅在中唐审好意思不雅念调动与诗歌新变中起到了积极的推动作用,对那时及后世诗歌的发展也影响深远。对此,可从以下三个方面加以伸开。

其一,施展内容的拓展和丰富。从广度上来说,孟郊在进行躯壳书写时引入了更多的躯壳意象。如前文所述,孟郊之前的诗东谈主,多是在进行疾病书写的时候浅薄提到躯壳身分,一般多用鹤发、苍颜等抽象、详细的词语来施展自体态象,并莫得进行伸开叙述,如杜甫就常用鹤发、药等意象来写我方的老病。而孟郊的诗歌创作不再局限于对详细性的描写,而是会对躯壳器官和生理嗅觉进行为直具体的描写。如《路病》中的“飞光赤谈路,内火焦肺肝”,具体施展了生病后肺肝油煎火燎的嗅觉;《卧病》顶用“春色烧肌肤,时餐苦咽喉”来形容诗东谈主生病发热的灾难,杰出描写肌肤和咽喉的嗅觉,用“烧”“苦”对触觉和味觉上的感受进行了具体的描写。《秋怀十五首》中的“病骨可剸物”(《秋怀十五首》其五),遴荐“骨”来施展“病”,夸张了“骨”硬、瘦等秉性,将“骨”的嗅觉具体化为不错“剸物”的进程,杰出了诗东谈主的羸弱。他的这些探索很好地拓展和丰富了诗歌躯壳书写的界限和内容。

其二,审好意思不雅念的调动。蒋寅先生指出:“经过大历时期的低迷和酝酿,唐诗到元和时间再度爆发了惊东谈主的创造力,广宽诗家如繁星醒目,各样作风争妍斗艳,一多量佳构被创作出来,而诗歌真耿介变的时刻也终于驾临。”[9](P17)与此相应,躯壳书写在元和时间也得到了长足的发展,这一时期的躯壳书写主要由韩孟诗派与元白诗派引颈,孟郊算作韩孟诗派的代表东谈主物之一,在躯壳书写方面进行了一系列的探索,为诗歌创作注入了新的活力。

孟郊诗歌躯壳书写体现的审好意思不雅念与传统诗好意思以火去蛾中,他甩掉了以往诗东谈主所追求的平和之好意思,转而注重奇崛不端之好意思,以致以丑为好意思。孟郊对自我个体干预了更多的平和,他以疮痍、鹤发、病骨等丑陋或老病的躯壳意象入诗,使躯壳书写发生了全新的变化。这偶而受到庄子塑造的叔山无趾、支离疏、哀骀它等丑陋的躯壳意象的影响,因而与传统儒家“大醇小疵”“文质彬彬”的审好意思生机有了真切的互异。只不外庄子的办法是证未来然之谈,而孟郊则是切切实实地对自我躯壳进行了具体致密的描写,将丑陋的躯壳意象毫无保留地呈现出来,这是以前的诗东谈主未曾深入探索过的规模。孟郊追求“以丑为好意思”,促进了躯壳审好意思不雅念的调动,对中唐诗坛审好意思不雅念的变革起到了推动作用。

其三,在那时及后世的影响。韩愈相称贵重孟郊,以致说:“吾愿身为云,东野变为龙。四方凹凸逐东野,虽有离别无由逢?”[5](P36)孟郊与韩愈订交于贞元八年(792年),孟郊死一火于元和九年(814年)。两东谈主通晓时,四十一岁的孟郊已酿成了独到的作风,二十四岁的韩愈在诗歌创作上还处于起步阶段。从韩愈对孟郊的注重来看,在他们来回的前期,韩愈在躯壳书写方面受孟郊的影响较多。由前文所述可见,孟郊的诗中通常出现肠、泪、发等躯壳意象,在韩愈诗中也有体现,如“念念之不行见,百端在中肠”(《此日足可惜赠张籍》)、[5](P54)“激动为悲咤,泪如九河翻”(《杂诗》)、[5](P25)“清宵静相对,发白聆苦吟”(《孟生诗》)等。[5](P7)韩愈于贞元十四年(798年)所作的《答孟郊》和贞元十七年(801年)所作的《将归赠孟东野房蜀客》,对躯壳的平和真切增多,尤能体现出孟郊的影响。前诗曰“名声暂羶腥,肠肚镇煎齓”“见倒谁肯扶,从嗔我须齩”,[5](P34)后诗曰“宦途竟荒芜,鬓发坐差池”,[5](P103)躯壳意象的增多,躯壳描写中动词的使用,都与孟郊诗有相似之处。这应与孟郊的影响相关。在与孟郊的诗歌赠答和联句中,韩愈诗歌的躯壳书写持续突出。韩愈作于贞元十六年(800年)《归彭城》中有:“刳肝以为纸,沥血以书辞。”[5](P85)作于贞元十九年(803年)的《苦寒》中也说:“肌肤生鳞甲,衣被如刀镰。气寒鼻莫齅,血冻指不拈。”[5](P119)像这么的诗句,阐发韩愈的躯壳书写在冉冉酿成我方的特色,而相同写于贞元十九年的《落齿》,则可视为韩愈躯壳书写的代表作之一。天然,韩愈诗歌躯壳书写的意象遴荐和艺术构念念,与孟郊诗左近者远远不单咱们列举的这几个例证。需要阐发的是,天然在韩孟来回的前期,韩愈诗歌的躯壳书写较多地受到孟郊的影响,但两东谈主来回的后期,韩愈诗歌躯壳书写也反过来影响到孟郊。对此,咱们已作念过初步的探讨。[10]限于篇幅,对于韩孟诗歌躯壳书写的双向影响在此不拟伸开,当另文筹商。

贾岛受孟郊的影响也很大,他善于利用躯壳意象来表达情愫,如“别肠多郁纡,岂能肥肌肤”(《寄远》)利用“肠”“肌肤”等意象,[11](P3)勾画了念念家心切以致日益清减的诗东谈主形象;“常恐泪滴多,自损两目辉”(《客喜》)塑造了一个念念念家乡,[11](P9)血泪的次数太多,以至于发怵眼睛挫伤的诗东谈主形象。这些诗句里的躯壳意象与孟郊对躯壳意象的遴选访佛。“启齿吐愁声,还却美妙来”(《客喜》)、[11](P9)“猛虎恣杀暴,未曾啮妻儿”“求食饲雏禽,吐出好意思言词”(《辩士》)和孟郊的诗歌一样,[11](P6)都用了“吐”“啮”等生感性动词。另外,贾岛有一些诗中不错真切看出孟郊诗的足迹,如贾岛形容自身“立久病足折”(《玩月》),[11](P5)与孟郊“瘦坐形欲折”(《秋怀十五首》其十三)的结构、用词都相称相似,而且都是在描写我方苍老多病的形象。贾岛受孟郊的影响是可想而知的。

从现存文件来看,李贺与孟郊在实质生计中莫得交集,但两东谈主诗歌作风却有不少相似之处。李贺也有不少诗歌哄骗了躯壳意象描写疾病。其中“病骨犹能在,东谈主间底事无”(《示弟》)、[12](P37)“咽咽学楚吟,病骨伤幽素”(《伤心行》)、[12](P115)“回来骨薄面无膏,疫气冲头鬓茎少”(《和缓里杂叙皇甫湜》)等诗屡次提到“骨”的意象,[12](P127)与孟郊诗歌的意象遴荐十分酷似。李贺诗歌中奇特的遐想,出类拔萃的构念念,也与孟郊的诗歌有重迭之处。

卢仝“诗尚奇僻,古诗尤怪······近体间参硬语,与孟郊梗概换取”。[13](P1923)卢仝创作时也以躯壳意象入诗,如“白骨土化鬼入泉,生东谈主莫负平生年”(《叹昨日三首》其三)、[14](P21)“飞鹰跃马实快性,唇腐齿烂空巑岏”(《杂兴》)、[14](P23)“吾眼恨不见,心地痛如搊”(《寄男抱孙》)等,[14](P6)卢仝对丑陋意象的遴荐和他泄漏性的写法都和孟郊相似。另外,在利用躯壳身分不雅照天然景物这一方面,也不错看出孟郊对卢仝的影响,如在《月蚀诗》中,卢仝用“撑肠拄腹礧傀如山丘,自可饱死更不偷”(《月蚀诗》)形容月蚀,[14](P2)将月蚀这一天然欢乐遐想为“虾蟆精”进食的历程,与孟郊对天然景物的描写相契合。

一世疾病缠身的白居易也创作了诸多相关躯壳书写的诗歌。与孟郊相似,白居易也通过“鹤发”“眼”等躯壳意象屡次描摹我方的苍老之貌,如“眼涩夜先卧,头慵朝未梳”(《咏老赠梦得》)、[15](P2236)“眼渐昏昏耳渐聋,满头霜雪半身风”(《老病幽独偶吟所怀》)、[15](P2425)“多病多愁心自知,行年未老发先衰”(《叹发落》)等,[15](P757)另外,白居易也用“风疾侵凌临老翁,血凝筋滞不调柔”(《枕上作》)、[15](P2388)“脚疮春断酒,那得有豪情”(《病疮》)等来描写我方的病情,[15](P2545)与孟郊的躯壳书写不约而同。

宋代诗东谈主对孟郊的评价虽挑剔不一,但不行否定的是,孟郊诗歌的躯壳书写对宋代诗东谈主也产生了深刻影响。欧阳修、梅尧臣等诗东谈主在进行躯壳书写时对孟郊诗多有用法,如欧阳修的《秋怀二首寄圣俞》:“巉岩想诗老,瘦骨寒愈耸。诗老类秋虫,吟秋声百种。”[16](P133)梅尧臣的《依韵和欧阳永叔秋怀拟孟郊体见寄二首》:“出为悲秋辞,万仞见孤耸”“独我失态骸,百事乃纤冗”,[17](P410)即是径直拟孟郊诗所作。通过“瘦骨”“秋虫”“孤耸”等语词的使用不错看到孟郊诗的影子,虽不足孟郊诗具体致密,情愫深厚,但其作风凄清癯硬,有孟郊诗的特色。除了拟作外,梅尧臣的《青龙海上不雅潮》:“推鳞伐肉走千艘,骨节专车无大及。几年养此膏血躯,一朝翻为渔者给。”[17](P233)《和蔡仲谋苦热》:“蝇蚊更日夜,肤体困爬搔。”[17](P298)也颇有孟郊诗歌的好意思学秉性。苏舜钦以“今乃有毒厉,肠胃生疮痍”“犬彘咋其骨,乌鸢啄其皮”(《城南感怀呈永叔》)来形容大灾之年颠沛流离的惨象,[18](P146)亦有孟郊之风。王令《病中》:“寒侵骐骥应方瘦,蠹满楩楠岂易荣。”[19](P201)其意象也与孟郊诗相似。在刘克庄书写疾病的一些诗歌中,丑陋意象也日出不穷。

可见,孟郊诗歌的躯壳书写如实为诗歌审好意思提供了新的念念路。他与韩愈以左近的审好意思不雅念,相互观赏,相互激励,拓展了诗歌题材,又都致力于于艺术手法的追新求奇。他们在躯壳书写方面的探索,不仅组成了韩孟诗派的显耀特征,也对中唐乃至后世诗歌产生了不行忽略的影响。

严羽说:“孟郊之诗刻苦,读之使东谈主不欢。”[20](P181)这是由孟郊所处的时间和他自身的履历及个性决定的。“夫和平之音淡泊,而愁念念之声要妙;欢愉之辞难工,而清贫之言易好也”。[5](P1671)诗歌创作稳健“穷此后工”,孟郊的一世历久处于穷困险阻之中,时间的艰巨和践诺的疯狂让孟郊的身心备受摧残,而这为他的诗歌创作提供了丰富的素材,深刻的社会体验与诗东谈主敏锐的感受力奥秘消除,碰撞很是异的火花。正因如斯,苍老多病的孟郊才调在躯壳书写这一方面别有肺肠,别有调动。孟郊不厌其烦地在诗歌中提到苍老、病痛,仗义合手言以躯壳身分入诗,并将视线拓展到天然景物中去。一方面,他通常通过泪、发、肠、骨等躯壳意象施展自身的躯壳情状和愁苦情愫,将个体的疾病与灾难具体化,塑造自身苍老多病的个体形象;另一方面,孟郊在描写天然景物时融入躯壳身分,从天然反不雅自我,拓展了躯壳书写的广度。

元好问讥笑孟郊是“东野穷愁死不停,天高地厚一诗囚”。[21](P529)从躯壳书写的角度来说,孟郊困于苍老多病,是被囚,但在不行改变的状态下反而利用这一素材完成诗歌的调动,亦然一种“反囚”。天然诗歌的内容看起来是过于窄小,然而诗歌的情愫深度与艺术手法却值得咱们进一步探索。孟郊个东谈主的遭际和亲一又逝去对他的打击,都使他的内心产生了雄伟灾难。在这种情况下,诗东谈主对个体生命的不雅照被他自愿或不自愿地融入了自我悲情的宣泄,从而增多了诗歌的感染力。

盛唐时期的诗歌在内容和体式方面都达到了顶峰,沿着这条路连接走下去,调动的余步依然很小,因此急需变革。孟郊稳当了这一需求,躯壳书写即是他进行调动性探索的伏击内容之一。就孟郊个东谈主的诗歌创作来说,他通过躯壳书写所作念的探索,酿成了求新求奇、冷硬劲峭的诗歌艺术特色;就孟郊诗歌的躯壳书写对后世的影响来说,孟郊诗丰富了躯壳书写的内容,推动了审好意思不雅念的调动,启发了其他诗东谈主对躯壳的进一步平和,深刻影响了韩愈、贾岛、卢仝、欧阳修、梅尧臣等诗东谈主麻豆 周处除三害,具有独到的体裁价值。